遺落的小熊

回家的路上,我在櫥窗裡,看見那隻小熊,他依舊坐在那裡,傻傻地對我笑著酘酘
我也曾經有過一隻。那一年,霧濛濛的巷口,你走向我....把背在身後的手,伸向我,手心裡,是那一隻穿著藍毛衣的熊....
後來的幾年,不管我去到哪裡,只有他,不曾離開過我....
有時候,回到飯店,打掃的服務員會細心地把他放在枕頭上,甚至為他擺一個舒服的姿勢....
有時候,他半夜翻滾到床下,我必須找他很久,他才肯出來....
但是,終於有一天,他離開我了....
在馬來西亞,我去彩排....當我回到飯店,他不在....
我瘋狂似地把整個房間都翻了,甚至把服務員、飯店經理都請來了,他們都說找不到他....
聽說,他去找你了....
聽說,他說跟我在一起一直沒有護照地偷渡到世界各地,他慢慢地喪失自尊。
聽說,是你把他帶離開這個世界的....
他說,他要回到你身邊....

我想跟你走

他說我,不合時宜。
據說這是一個光速的年代,不只是食物,情感也是。
我和他坐著,隔著一張五十公分寬的茶几。身旁有著各種的吵嘈聲,電話鈴聲、搬動聲、腳步聲....但好像都是另一個空間的,完全進不到我們的次元。
可以清楚聽見彼此的心跳,這是他說的。
就這樣坐著,已經一個多小時了。再私密的交談也該告一個段落。我們繼續這樣沉默著,繼續這樣坐著。該有人打破這樣的沉默,一定要有人打破,但不會是我。
突然一個聲音傳來--是這次元的聲音,我只不確定那是他發出的,還是我自己的投射?有時你太用力想一件事情,你會以為它真的發生。又一次,我清楚地聽見了,那是我的名字,我遲疑的餘光感覺他向著我。是他,他喊了我的名字。我趕忙低下了頭,不知道是因為猶豫,因為恐懼,還是做作?接著他說:「別怕,跟我走,別怕!」但是,我怕,我還是低下了頭,我需要爭取一點時間,哪怕只是一奈米秒的時間。這也是不合時宜嗎?終於決定了,我抬頭迎向他,但他已經把頭別了過去。而且他別過頭去的表情,像是他從沒說過剛剛的話,甚至沒發出過任何聲音。所以我又低下頭去,興奮不再、羞怯不再,只是編造著一個關於誤會的故事。我們的心跳聲淡出,周圍的人聲淡入。
多年後,我再次見到還是單身的他,這次我們的聲音跟周圍所有的雜聲混在一起,那個祕密的頻道消失了。他說,如果當時我即時回應了,故事就不一樣了。我笑了笑說,我的表達,不只不合時宜,也缺乏速度。他也笑了笑說,一生有時就是一瞬間。
是嗎?到底我應該以我的不合時宜為榮或者遺憾?我以為,浪漫有時候不就是靜靜低下頭去,或是延遲個一秒---或一千萬秒?我以為我選擇的是浪漫;我以為我選擇的是一生,不是瞬間。但是他說「一生有時就是一瞬間」。
那....可以再來一次嗎?讓我們試著坐下來,隔著很近的距離,先是靜靜的,然後你叫我的名字,讓我別怕....可以嗎?來得及嗎?如果我願意,你也願意,那個祕密頻道也還在,我會試著更堅定一點、更快一點,快一千萬秒、快一秒,因為--我想跟你走。我就是想跟你走。

紅色沙發

去年年初,我把家裡的家具都送人了。
朋友說我瘋了。
但是在我知道未來的一年我都不會在家,你....不會再來我家,突然覺得,家具孤零零地待在這個房子裡,好可憐。
所以,我把它們統統送人了。讓它們去一個比較溫暖的地方....
但我終究還是有回家的一天。
發現整個房子空盪盪的,其實也很好。雖然回家很累,倒在地上有些冰涼,但是起碼,不用在乎床邊沒有人。
雖然有時候蹲在地上,捧著泡麵,有些不雅觀,但是又有誰能見證呢?
這樣過了一年半,我從來沒有覺得不妥。
今年春天,聽說,你有了穩定的對象。
我替自己買了張灰色單人沙發,常常窩在裡面,姿勢不用換也可以坐上一整晚。好像,我和新椅子本來就注定這樣相依為命。
今年夏天,聽說你搬家了,很大的房子,布置得非常溫馨....
我又替自己買了一張紅色的雙人沙發。這讓我的客廳顯得很喧鬧....
我想,是時候了....忘記。
我想,是時候了....不用再提起。
【2006/01/05 聯合報】

劉若英 只想跟你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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